摘要: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根和魂。历史上,黄河曾流经过十三个省份,今流经九省区。在这些省区的地方文献特别是旧志中,都有关于黄河的书写。传世的四种明代宁夏通志中,关于黄河的记述主要集中在《山川》《河渠》《水利》类目中,所附地图一般均绘制有黄河及黄河水系信息。各志除了从自然地理的角度记载黄河外,还在社会生活、政治制度、经济民生等层面的类目,如《土产》《屯田》《职官》中记载与黄河相关的内容。同时,各志都收录有歌咏黄河的诗文。明代宁夏通志中,《〔正统〕宁夏志》最早记载了黄河宁夏段的流向、水势情况,其后弘治、嘉靖、万历三朝宁夏通志在此史料基础上进一步丰富记载;《〔弘治〕宁夏新志》中,最早出现了绘制有黄河地理信息的地图,嘉靖、万历两朝宁夏通志继承了这一做法,于所附地图中均绘有黄河信息,该志首次指出宁夏引黄灌溉的田亩数量及黄河对河套平原形成所起的关键作用,还首次收录了专题歌咏黄河的诗篇;《〔嘉靖〕宁夏新志》则首次全面梳理有关黄河之于宁夏重要性的代表性观点,开始记载黄河对宁夏的负面影响;《〔万历〕朔方新志》对黄河的专门记述内容更加全面,首次提及黄河的发源地为星宿海,进一步强调部分明朝地方官对黄河有害于宁夏的认识,所附朱笈《豁免屯粮赔累疏》强调,随着历史的推移,黄河为宁夏赢得的“塞北江南”美誉,在一定程度上已严重影响到宁夏的民生问题。
关键词:黄河;明代;宁夏通志;旧志
黄河,中国的第二大河。发源于青海高原巴颜喀拉山北麓约古宗列盆地,蜿蜒东流,穿越黄土高原及黄淮海大平原,注入渤海。干流全长5464千米,水面落差4480米。流域总面积79.5万平方千米(含内流区面积4.2万平方千米)。宁夏地处黄河上游,是沿黄河九个省区中唯一全境属于黄河流域的省区。黄河自今宁夏中卫市南长滩入宁夏境,流过青铜峡,到石嘴山市麻黄沟出境,全长397千米。宁夏引黄古灌区南北长320千米,东西最宽40千米,面积达6600平方千米,是中国最古老的大型灌区之一,于2017年10月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这也是黄河干流上的首个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今天的宁夏引黄古灌区有干渠25条,古渠道14条,总长1350千米,灌溉面积192万亩。宁夏古代文献尤其是旧志中,有非常丰富的书写黄河的内容。将这些黄河史料系统地梳理出来并加以分门别类的整理研究,必将有助于专家学者对黄河文化价值的深入剖析,为开展黄河宁夏段相关问题研究提供坚实的史料基础,同时也为全面开展中国古典文献中黄河元素的整理、研究、开发提供借鉴。
一、研究综述
2019年9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郑州主持召开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他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文化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要推进黄河文化遗产的系统保护,守好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要深入挖掘黄河文化蕴含的时代价值,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讲好“黄河故事”,延续历史文脉,坚定文化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凝聚精神力量。
现黄河流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共九省区。历史上,黄河下游由于频繁改道,还曾流经今河北、天津、安徽、江苏四省市。这十三个省区(市)的地方文献特别是旧志中,都有古代黄河的相关记载。对这类文献进行专题梳理与研究,可以为研究黄河历史文化提供宝贵的文献资料。古文献中,涉及黄河宁夏段的资料较为散见,多集中于史部文献中。最早记载黄河水系宁夏段情况的文献是北魏郦道元《水经注》《魏书》卷三八《刁雍传》更为详尽地记载了相关水系的情况。传载,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五年(444),刁雍出任薄骨律镇将,上表太武帝,对宁夏引黄灌区古渠道布局、拟新凿渠道进行了详细说明,欲平地凿渠、凿新渠口,“更引河水,劝课大田”钟银梅撰《宁夏黄河水利文献文化价值探析》(《宁夏社会科学》2020年第3期),较早开展了专题的黄河流域宁夏段水利文献研究工作,作者将黄河流域宁夏段水利文献分类为工程与技术文献、历史典籍文献、志书年鉴文献、公文档案及政府出版物、民国著作和报刊、碑刻文献、文史资料、口述讲唱文献等多种类型,认为这些文献是记录黄河流域宁夏段水利文化的重要载体,具有体现黄河流域宁夏段水利发展脉络、展示宁夏水利文化底蕴、展现宁夏人民水利智慧、彰显宁夏水利经验等多方面的文化价值。
总体而言,学界对此类文献进行专题研究的成果不多,多在研究黄河流经省区的历史地理、水利、农业、屯田等问题时有所引用。如鲁人勇、吴忠礼、徐庄著《宁夏历史地理考》(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多引散见于正史、旧志等文献中的黄河宁夏段史料开展有关宁夏历史地理问题研究工作。汪一鸣先生多引此类文献进行宁夏人地关系演化的研究,代表性成果多汇辑在其专著《宁夏人地关系演化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中。其他成果还有左书谔撰《明代宁夏屯田述论》(《宁夏社会科学》1986年第3期)、《明清时期宁夏水利述论》(《宁夏社会科学》1988年第1期),刘菊湘撰《有关明代宁夏镇屯田的几个问题》(《宁夏社会科学》1996年第3期)、岳云霄撰《清至民国时期宁夏平原的水利开发与环境变迁》(复旦大学历史地理学专业2013届博士学位论文,李晓杰教授指导)、王群撰《明代宁夏镇屯田与农业生态环境变迁》(《宁夏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等论文,均多引旧志所载宁夏引黄灌区史料作为论证依据。
地方旧志中存有较为丰富的黄河书写资料,无论从自然地理的角度,还是从人文社会的角度,相对系统地反映了黄河流域的概貌。宁夏学者对宁夏旧志所载黄河史料给予了重点关注。王玉琴撰《从乾隆〈宁夏府志〉看清代宁夏的渠道治理》(《中国地方志》2018年第5期)一文,详细梳理《〔乾隆〕宁夏府志》所载黄河宁夏段水利史料,包括各渠道的历史、开挖、治理修护、管理制度,渠道及渠道治理中闸坝、暗洞、飞槽、支渠、陡口等专业术语,封俵制度、用水节候、《浚渠条款》等管水用水制度,总结了当时王全臣、通智、钮廷彩、费楷、王廷赞等在宁夏渠道治理过程中的思想及实践。钟银梅、李芳撰《旧方志文献所见宁夏黄河水文化》(《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20年第12期)一文,以宁夏旧志为基本史料,从物质、制度、精神三种形态、三个层面梳理归纳黄河水文化体系。
学者在论及相关宁夏的文史问题时,也常从旧志中取材。如薛正昌著《黄河文明的绿洲——宁夏历史文化地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有些问题的研究主要以宁夏地方文献为据。白洁撰《宁夏方志中的风物与传说——以宁夏“两山一河”风物传说为例》(《宁夏社会科学》2014年第5期)梳理有关宁夏贺兰山、六盘山和黄河的传说故事,从民俗学角度较早开展有关黄河传说的梳理工作。牟彪、王引萍撰《明代宁夏诗歌中的黄河情结》(《宁夏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一文,则以旧志中的相关文学文献为中心开展研究,认为明代宁夏诗歌创作以借黄河抒情言志的诗篇最具特色,许多诗人都逐渐产生了一种独特的黄河情结,将最真挚的情感和最纯熟的技法投入书写黄河的诗歌创作中,使其在艺术境界和思想深度上都显现出殊异于前朝同类诗歌的新特色。王薇、冯柯撰《宁夏引黄古灌区古渠时空分布特征研究》(《华中建筑》2020年第1期)一文,从历史学、遗产学、建筑学角度出发,在考古文献、地方志、调研资料等基础上,利用图式分析、表格法、统计法等详细剖析了宁夏古渠的时代分布特征、空间分布特征。需要指出的是,朱君毅撰《清代甘肃方志中的黄河书写及其文化意蕴》(《东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3期)一文,专题开展地方旧志中黄河书写问题研究。他认为,旧志中有关黄河的书写至少包括三种视角,一是自然山川地理志;二是自然灾害及治理;三是人文历史及文学。该文对专题研究旧志中的黄河书写问题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截至目前,按旧志类型或其成书时代,全面系统梳理其中的黄河史料的成果还没有出现。笔者不揣谫陋,拟对传世的四种明代宁夏通志所载黄河史料开展专题研究,以期有助于学界更加深入地理解黄河文献的学术价值,为深入挖掘黄河文化价值提供有益的探索。
传世的明代宁夏通志共四种,其中,朱㮵编《宁夏志》二卷,约成书于正统三年(1438);胡汝砺编纂、冯清重纂的《宁夏新志》八卷,成书于弘治十四年(1501);管律等编纂《宁夏新志》八卷,成书于嘉靖十九年(1540);杨应聘修、杨寿纂《朔方新志》五卷,成书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此四种旧志书写黄河宁夏段有以下特点:第一,有关黄河最直接的记述集中在《山川》《河渠》部分,凡疆域图中均绘制有黄河水系;第二,除从自然地理的角度记述黄河外,还拓展从《土产》《屯田》《职官》等社会生活、政治制度、经济民生等角度记载黄河;第三,《艺文》都收录有歌咏黄河的文学作品;第四,各志记载的内容相因相承关系明显。
二、《〔正统〕宁夏志》中的黄河书写
(一)宁夏旧志有关黄河的最早书写
明朝人已充分认识到了宁夏重要的地理位置,认识到了黄河之于宁夏的重要性。《〔正统〕宁夏志》的编纂者庆王朱㮵在其《西夏八景图诗序》中的看法很具有代表性,他说:若黄河之襟带东南,贺兰之蹲跱西北,天开地设,雄镇藩畿,亦可谓殊方之胜地矣。
宁夏旧志中有关黄河的记载最早就出现在《〔正统〕宁夏志》中。其卷上《山川》记载:黄河,自昆仑而来,不知其几千百里。由兰州北来,两岸皆崇崖峭壁,河流甚狭,水亦湍。驶放木筏者,一日可行二百余里,以其流急也。至应理州,则河流平缓,可作渠以灌溉矣,是以宁夏居人及军屯咸赖灌溉之力。自贺兰山东北滔滔而下,经东胜而过,复入中国,由绥德而南注矣。
这段文字记载,主要从自然地理的角度对比描写了黄河甘肃段与宁夏段水势及水资源利用情况,突出宁夏段的特点,信息是比较丰富的。主要涉及黄河的起源和长度,黄河甘肃段河流的水势特点和水资源利用,主要是航运情况。黄河宁夏段的流向、水势特点和水资源利用情况,主要用于农业灌溉,强调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灌溉对宁夏的重要性。从地理学角度看,这些有关黄河的记载谈不上是准确科学的记载,更多的是运用了文学的笔触,为我们形象描绘了黄河源远流长的特点。其对黄河上游甘肃段、宁夏段的描写相当精彩,语言简洁流畅传神。“湍”“流急”“平缓”,是意思相对的词语,准确写出了黄河甘肃段和宁夏段水势的区别及特点。而“作渠以灌溉”,准确指出了宁夏科学利用黄河水资源的方向,即兴修水利设施,发展灌溉农业。而且正因这样利用了黄河,宁夏才形成了举世闻名的发达的灌溉农业区,具有了“塞北江南”的美誉。
《〔正统〕宁夏志》卷上《山川》之后,其《土产》述及了黄河宁夏段丰富的物产资源,包括矿物、动物、农作物、花卉、果蔬、树木、药材、禽鱼等,进一步佐证“塞北江南”名不虚传。如所记载的农作物有:稻、谷、糜、青粱、大麦、小麦、豌豆、黑豆、绿豆、黄豆、扁豆、红豆、胡麻、秫、青稞。所记载的水产有:鲤、鲫、沙鱼、鲇、白鱼、蚌、鳖、石鱼、泥虾。
其《河渠》专门记载黄河宁夏段水利的具体情况,首次在宁夏旧志中明确,正是因为宁夏独蒙黄河之利,所以才在“一地之全史”的方志中对其专门述及。《河渠》记载道:宁夏得河水溉田之利,其来久矣。按郦道元《水经》,……河之为中国害者亦甚矣。而于宁夏,乃独蒙其利焉,今故录之。
其后记载了明朝宁夏辖境黄河流域的渠道情况,先述及古渠,自《水经注》《周礼·地官司徒·遂人》《后汉书》卷八七《西羌传》、《新唐书》卷二一六下《吐蕃传》、《旧唐书》卷一三三《李晟传附李听传》、《新唐书》卷一五四《李晟传附李听传》、《唐会要》卷八九《疏凿利人》、《元和郡县志》卷四、《元史》卷一五七《张文谦传》及卷一六四《郭守敬传》等历史文献中,梳理出宁夏自汉代至元代的多道古渠,主要包括汉代朔方、西河、上郡三渠和填汉、御史、尚书三渠,唐代光禄渠、特进渠、汉渠、胡渠等,元代唐来、汉延二渠,并交代说:宁夏之渠皆古之旧也,但其名异耳,以其无图经可考故也。
对明朝仍在发挥灌溉作用的十七道主渠、支渠记载较详细,包括该渠位于黄河的方位、总长度、灌田数量等,主渠包括宁夏镇的汉延渠、唐来(今唐徕,下同)渠、红花渠,唐来、汉延之支渠铁渠、良田渠、满答剌渠、新渠、五道渠。另外还有灵州界的秦家渠、汉伯渠,应理州界的蛛蛛渠、石空渠、白渠、枣园渠、中渠,鸣沙州界的羚羊渠、七星渠。如其对唐来渠的记载:唐来渠,黄河西。自闸口至渠尾,长四百里,支水灌田四千七百一十八顷七十三亩。
(二)河渠提举司的设置
元明两代,在宁夏专设河渠司,专管黄河水利事务。《元史》卷二二《武宗本纪》记载,至大元年(1308)八月戊申,“宁夏立河渠司,秩五品,官二员,参以二僧为之”。元朝河渠司废于何时已不可考。至明宣宗宣德六年(1431),重设河渠提举司。据研究,此次河渠提举司之设,系宁夏首任巡抚罗汝敬所奏请。英宗正统年间,宁夏巡抚郭智又奏请给予河渠提举司更多的职掌。至宪宗成化元年(1465),因宁夏巡抚陈价奏称宁夏的河渠提举司已形同虚设,名存实亡,明朝正式革去宁夏河渠司。至此,该司在明朝共存在了三十五年。《〔正统〕宁夏志》卷上《屯田》也详细记载了其设置缘由、官员配置及其发挥的作用:国朝自洪武初,则立军卫屯田以省民间轮运之艰。宣德五年,陕西布政司参政陈琰奏宁夏屯田、水利皆被权豪势要之家占使,屯军阙水,输租欠少。上命工部侍郎罗汝敬驰传,同御史李珏,陕西布、都、按三司官行视分理。汝敬克奉上命,因奏设立河渠提举司。官有提举、副提举、吏目,以司水利。募人佃种荒田,应募者众。是以田畴开辟,边之储积不乏,民力得以甦矣。
《〔正统〕宁夏志》卷上《名宦·河渠提举司》中,记载了首批被任命的官员,包括:提举刘锐,副提举沈瑜、郭资、魏淇,吏目张翥。皆创衙门者。
于《职官》部分,佐证了《明实录》的记载,明确列出河渠提举司设置时间、职掌等事:河渠提举司,宣德六年设。官有提举、副提举、吏目。永乐间,调陕西都司属卫行营士马,于西古城内驻扎,以备胡寇,都指挥周彧统领之。
于《公宇》中,具体说明官署所在位置:河渠提举司,前卫仓西。
很显然,《〔正统〕宁夏志》的这些记载进一步丰富了有关明朝宁夏河渠司兴废的史料。特别对其设置缘由的叙述,补充了正史记载的不足。通过梳理其记载,可以更清晰地看出明朝在宁夏设置河渠提举司的经过:陕西布政司参政陈琰奏陈宁夏屯田、水利之弊,宣宗命工部侍郎罗汝敬同御史李珏及陕西布、都、按三司官实地调查,最后由罗汝敬据调查情况上奏,请设立河渠提举司,官设三级,即提举一人,副提举三人吏目一人。其官署修建在前卫仓以西。
(三)宁夏总兵何福水污染事件
需要注意的是,《河渠》还记载了明朝宁夏总兵官何福因水污染事件而被问罪的事情:宁夏城以其历年既远,地碱,居人病之。永乐甲申,何福始引红花渠水,由城东垣开窦,以入城中,俾人日用。然缘其循绕人家,长六里余,水甚不洁。福后得罪,此亦一事也。朝廷以其擅凿城垣,不先奏闻也。
何福,《明史》卷一四四有传,《明太宗实录》卷十一载,他于洪武三十五年(明惠帝建文四年,1402)八月己未任职宁夏总兵官,系明朝宁夏首任总兵。据研究,他在镇边制度调整、屯田建设、官马牧养和招抚蒙古人等方面发挥过突出作用。其《明史》本传记载:成祖即位,以福宿将知兵,推诚用之。聘其甥女徐氏为赵王妃。寻命佩征虏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宁夏,节制山、陕、河南诸军。福至镇,宣布德意,招徕远人,塞外诸部降者相踵。边陲无事,因请置驿屯田积谷,定赏罚,为经久计。会有谗之者。帝不听,降敕褒慰。
有关何福因屯田积谷而受褒奖一事,《明太宗实录》卷三八“永乐三年春正月乙巳”条亦有记载曰:上以天下屯田积谷,宁夏最多,盖总兵官都督何福勤于用心。又以福请更定屯田赏罚,为经久之计,降敕奖谕之。
朱㮵被封庆王,镇藩宁夏,与何福任职宁夏总兵有交集,然而对何福的评价却不高,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朱㮵在《〔正统〕宁夏志》卷上《名宦》中未给何福立传,他这样解释原因,“此特录其居边镇静、事业可纪、为人所敬爱者数人”入《名宦》,而“何福,才小任大,矜己傲物,手握兵权,作威作福,卒致身戮家破。非不幸也,宜也”。《〔弘治〕宁夏新志》卷二《宦迹·国朝·主将》载,何福“有驭众才,而立法严刻”。可见,何福极有可能是因立法过严而得罪了权贵,招致谗言。朱㮵是否曾“谗”何福,已无从考证,但他完全否定何福的执政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河渠》所记何福“擅凿城垣,不先奏闻”一事,不见于他书记载。从何福引渠水入城的初衷看,他是想为百姓办实事,改善百姓的饮水条件,因为“宁夏城以其历年既远,地碱,居人病之”。他通过勘察发现,源自黄河的“红花渠在城外,自西南转东北而去”,它是相对理想的水源,故于永乐二年(1404),在宁夏城东垣开洞,引红花渠水入城中,供人日常使用。然而因引水渠在城中长六里余,沿渠多居住人家,水的流速缓慢,自洁功能差,导致“水甚不洁”,事与愿违。永乐八年(1410),何福被都御史陈瑛弹劾,此亦其一罪,“朝廷以其擅凿城垣,不先奏闻也”。“福惧,自缢死,爵除。而赵王妃亦寻废”。何福事件说明,明成祖时期,朝廷是很重视水环境保护的,如果发生了水污染问题,官员要被治罪。
(四)歌咏黄河水道的古诗
明清时期,宁夏引黄灌区水系发达,形成许多自然或人文景观,这些景观的取名往往都体现出水系的特点,如“官桥柳色”(指汉延渠官桥两岸水与柳交融之景)、“汉渠春涨”(指汉延渠春天引水胜景)、“长渠流润”(指唐来、汉延、惠农渠灌溉区域景色)、西桥柳色(指唐来渠西门桥两岸景色)、“星桥柳翠”(指中卫七星渠流域景色)、“官桥新水”(亦称“石渠流水”,指中卫美利渠流域景色)等。明朝的宁夏八景中,有四景与黄河水系直接有关,一为“汉渠春涨”,一为“月湖夕照”,一为“黄沙古渡”,一为“黑水故城”。《〔正统〕宁夏志》卷下《题咏》中,收录了若干首歌咏八景的古诗,有些诗句写作直指黄河。凝真撰《西夏八景图诗序》之《汉渠春涨》“神河浩浩来天际,别络分流号汉渠。”《黄沙古渡》“西望河源天际阔,浊流衮衮自昆仑。”张子英撰《宁夏》“河水东流苍海窟,贺兰西上碧天涯。”李守中撰《初到宁夏盱江》“黄河一曲抱孤城,九月天寒水欲冰。”孙惠撰《初到宁夏睹贺兰山有感》“流水翻成巫峡险,峻冈高与碧霄连。”这些诗句,都形象地写出了黄河之源远流长。
另外,《〔正统〕宁夏志》卷下《题咏》录唐代韦蟾撰《送卢藩尚书之灵武》七律诗,前两句为:“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此为宁夏旧志收录的文学作品中最早出现“塞北江南”一词的诗篇。此后,明清宁夏旧通志都引录此诗,“塞北江南”遂成为赞誉宁夏的最靓丽的文化称谓。
三、《〔弘治〕宁夏新志》中的黄河书写
明朝弘治时期,黄河对宁夏之利日益显现,引黄河水发展农业灌溉使宁夏农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其被喻为“塞北江南”,日渐成为时人的共识,宁夏巡抚王珣对宁夏地利的认识颇具代表性,他说:左黄河,右贺兰,山川形胜,鱼盐水利,在在有之。……诚今昔胜概之地,塞北一小江南也。
(一)宁夏旧志地图中“黄河”首次出现
明代刘天和刻绘于嘉靖十四年(1535)的《黄河图说》是一幅较为著名的黄河图,而早在其成图的三十多年前,宁夏旧志中就出现了黄河的形象。胡汝砺编纂《宁夏新志》八卷,成书于弘治十四年(1501),其所附《国朝混一宁夏境土之图》在宁夏旧志中最早绘制了黄河。该图绘制较为简单,图形符号主要包括表示山脉走向的山形符号、表示水系的双实线符号和表示城池所在地的正方形符号。图中标注的黄河宁夏段水系主渠五道,包括金积渠、秦家渠、汉伯渠、汉延渠、唐来渠,另外还标注了唐来渠的支渠六道,包括新渠、良田渠、红花渠、满答剌渠、罗哥渠、亦的新渠等,这些地图信息为了解明朝弘治时期宁夏地理提供了第一手材料,第一次在旧志中以图像的形式直观呈现了黄河宁夏段水系情况。其后,嘉靖、万历二朝宁夏通志所附地图,也都绘制有黄河水系的情况。至《〔乾隆〕宁夏府志》,更出现了专题的《汉唐各渠图》。
(二)形象说明黄河对地方农业发展的突出作用。
《〔弘治〕宁夏新志》卷一《宁夏总镇·山川》载:黄河,自兰、会界来,经中卫入峡口,经镇城东北而去。引渠溉田数万顷,又东北过东胜,抵云中界,由延绥折入关中,因有河套之地。
与《〔正统〕宁夏志》记载相比,内容虽然简单了些,但对黄河宁夏段流向介绍更准确。同时指出黄河有利于地方的两大亮点,一是在宁夏境内“引渠溉田数万顷”,印证了朱㮵有关宁夏可对黄河“作渠以灌溉”的预言。另一是“因有河套之地”,说明黄河对于富庶的河套平原的形成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如果说前引王珣的序言主要是因宁夏美丽的自然风光而喻称宁夏为“小江南”,那么,将宁夏喻为“塞北江南”,则更形象地体现了宁夏因引黄河水灌溉而造就了“天下黄河富宁夏”的实际。诚如《〔乾隆〕宁夏府志》卷八《水利》载乾隆十七年(1752)甘肃巡抚杨应琚发布的《濬渠条款》所说:维甘省之宁夏一郡,古之朔方。其地乃不毛之区,缘有黄河环绕于东南,可资其利。昔人相其形势,开渠引流,以灌田亩,遂能变斥卤为沃壤,而俗以饶裕,此其所以有“塞北江南”之称也。
本志卷一《宁夏总镇·水利》和卷三灵州守御千户所、宁夏中卫、广武营、鸣沙州城、平虏城的《水利》类目里,所载内容基本上同《〔正统〕宁夏志》卷上《河渠》所载,较为全面地记载了黄河宁夏段兴修的主渠及支渠情况。同时,较《〔正统〕宁夏志》又增加了一些河湖的记载,其中卷一《宁夏总镇·山川》增加了连碧湖,《古迹》增加了王保湖,卷三《宁夏中卫·山川》增加了洛阳川。
(三)首次出现专题歌咏黄河的古诗
《〔弘治〕宁夏新志》卷八《杂咏类》中,录有三首专题歌咏黄河的古诗,这是宁夏旧志所录诗歌中,首次以“黄河”为诗题的诗作包括安塞王樗斋撰《观黄河》七律二首:
西来天堑隔遐荒,雪练横拖若沸汤。两岸浪花时喷薄,一行棹影远微茫。负图龙马人文著,取石星槎岁月长。欲对秋风重吊古,无情隙景易斜阳。
百折洪波万里秋,天潢婉转是同俦。青青烟草汀州合,衮衮鱼龙日夜浮。嘉瑞已为当代应,浊流还带昔人愁。澄清本亦吾徒事,便欲昆仑顶上游。安塞王朱秩炅号樗斋,
《〔弘治〕宁夏新志》卷二《人物·国朝》载:庆靖王第六子,资性秀发,苦于问学,从事几案日久,胸起顽肉。通五经、子、史,爱接宾客。倾怀忘势,至有契合者,留之书斋,欢洽连旬不释。后宫之色淡然,不为有无,竟乏嗣,薨才四十七。所著有《沧洲愚隐录》六卷,《樗斋随笔录》二十卷。
另一首为督储河西道宁夏佥事孟逵撰《黄河》七律:九眼泉通是发踪,冲开星宿水行东。三门七井非能阻,万派千流自会同。砥柱屹然为倚障,禹功昭揭莫终穷。朝宗有日收无洩,西迄流沙东日红。
弘治之后的宁夏通志中,《〔乾隆〕宁夏府志·艺文》所录有关黄河的诗文最多,主要包括卷十九《记》所录元代潘昂霄撰《河源记》,张应台撰《王现湃记》,王业撰《中卫美利渠记》,孙汝汇撰《汉唐二坝记》,张九德撰《灵州河堤记》,崔尔进撰《灵州张公堤记》,谭性教撰《改修七星渠碑记》。卷二十《记》所录通智撰《钦定昌润渠碑》《修唐来渠碑记》《惠农渠碑记》《河源记》,钮廷彩撰《钦命大修汉渠碑记》《大修大清渠碑记》,黄廷桂撰《重修昌润渠碑记》,觐颜撰《修大清渠碑文》,张金城撰《大方伯王公修渠记》,周克开撰《唐铎暗洞记》,王全臣撰《重修暗洞记》。卷二十一《诗》所录刘庶撰《大渠工竣恭颂四言四十八韵》十二首,沈鸿俊撰《渔家傲·大渠工竣》,通智撰《昌润渠工俊恭纪》,蔡升元撰《题大清渠二首》等诗歌多篇。这些诗文,为研究清朝黄河水利工程的兴修无疑提供了难得的一手史料。
四、《〔嘉靖〕宁夏新志》中的黄河书写
《〔嘉靖〕宁夏新志》有关黄河宁夏段水系的书写内容全同《〔弘治〕宁夏新志》,有关渠道的记载集中在卷一《宁夏总镇》之《山川》《水利》,卷三《灵
(一)首次全面反映黄河在宁夏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
《大明一统志》卷三七《陕西布政司·宁夏卫》集中记载了宁夏卫、宁夏中卫的建置沿革、形胜、风俗、山川水系、土产、公署、学校、关梁、寺观、古迹、名宦、人物等内容,是明朝除《〔正统〕宁夏志》外,其他三种通志《〔弘治〕宁夏新志》《〔嘉靖〕宁夏新志》《〔万历〕朔方新志》的主要史料来源。《大明一统志》梳理了古代文献有关宁夏地理形势重要性的内容,代表性的观点有:“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黄河绕其东,贺兰耸其西”“西陲巨屏”“西北以山为固,东南以河为险”。《〔嘉靖〕宁夏新志》卷一《宁夏总镇·形胜》又进一步引明朝人的说法,强调黄河在宁夏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该志引庆王朱㮵撰《西夏八景图诗序》语:“黄河襟带东南,贺兰蹲跱西北。”引大学士彭时撰《重修儒学碑记》语:“背山面河,四塞险固。”引吏部尚书桂萼撰《天下图本论》语:“西据贺兰之雄,东据黄河之险。”可以看出,在时人眼里,东边的黄河、西边的贺兰山是当时宁夏最重要的两个地理标识。一东一西,夹裹住了整个宁夏平原。
(二)首次讨论黄河对宁夏的不利影响
“塞北江南”“天下黄河富宁夏”是世人对宁夏的共识,然而自《〔嘉靖〕宁夏新志》开始,对这种共识的质疑开始出现。其卷一《宁夏总镇·五卫·宁夏卫》“赋”记载了明朝官员对于宁夏税赋额度不同的声音。侍郎汝敬定夏税每亩征麦四升,莞豆六升,秋税每亩征粟米二升。夏忠靖公谓边地恐难经久,驳其疏。汝敬复奏曰:“黄河自昆仑入中国数万里,为害于大梁,独利于宁夏。每亩起科一斗二升犹为轻则。”
针对宁夏巡抚罗汝敬所制定的税赋额度,夏原吉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夏原吉本就重视民本,《明史》卷一四九《夏原吉传》载:首请裁冗食,平赋役;严盐法、钱钞之禁;清仓场,广屯种,以给边苏民,且便商贾。皆报可。
夏原吉反驳罗汝敬奏疏,他书未见记载。《〔嘉靖〕宁夏新志》载他反驳的理由是“边地恐难经久”,说明夏原吉对边地黄河段地理情势还是颇为了解的,他非常清楚灌溉农业的发展受制于多种因素影响,这类地区单靠灌溉维持长久的富庶繁荣有相当的难度。而事实上,随着灌溉农业的发展,黄河水患对宁夏的影响的确日益显现,以前制定的赋税标准越来越让宁夏百姓不堪重负,要求减赋的呼声越来越高。《〔乾隆〕宁夏府志》卷首《凡例》载:宁夏土田大抵近山者杂砂砾,滨水者多硝碱。因田定赋,科则极繁……
因为清朝官员对宁夏赋税额度不合理的解释是符合宁夏实际的,所以不难理解早在嘉靖十一年(1532),杨志学任宁夏巡抚,他“奏改税粮,大苏民困”,赋税有了实质性的减少。土生土长的宁夏籍官员管律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他盛赞杨志学的政绩,说:地力渐微,而又兼以宿水停滞,土脉渍寒,民乃困于征输,逋转内地,屯田半荒。嘉靖十一年,巡抚、都御史五华杨志学奏准,麦二升、莞豆二升,皆以青茶豆抵之,民困少舒,老释咸以为德。……五华之德,非私于夏人,实社稷计也。视之喜聚敛而不恤偾事者,相去何如。
五、《〔万历〕朔方新志》中的宁夏书写
《〔万历〕朔方新志》有关黄河的书写延续了正统、弘治、嘉靖三朝宁夏通志的写法,在《山川》里集中记载黄河及黄河水系内容。小有不同的是,在卷一《水利》宁夏古渠中,唐朝渠道增列了艾渠、七级渠、百家渠。湖泊方面,在韦州增加了暖泉。而《〔弘治〕宁夏新志》《〔嘉靖〕宁夏新志》都记载的金波湖,《〔万历〕朔方新志》却不载。
(一)首次明确提及黄河发源地
该志卷一《山川·宁夏》“黄河”条所记是明朝四部宁夏通志中专条记载黄河最为详细的,载曰:黄河,发源星宿海,伏流千里,至积石21而再出,远不具论。自兰、会22北流,两岸皆崇崖峭壁,河狭而水势遄驶,商市庄23、宁山木而下者日行可二百里,以其流急也。镇之宫室廨署,棹楔类多资用。经中卫入硖口,洒为汉、唐诸渠,灌田数万顷。经镇东北过新秦中24,出龙门ఐ25由延绥南注,至华阴而东入河南境,因有河套之地。
从记载内容看,《〔万历〕朔方新志》首次在宁夏旧志中明确黄河的源头是“星宿海”,同时进一步说明,兴建宁夏城的宫室廨署,所需要木材主要依赖黄河的水运。《〔万历〕朔方新志》还首次在宁夏旧志中,举宋朝熙宁年间邢恕、明朝嘉靖十五年(1536)任勇事,万历二十年(1592)壬辰兵变刘光国事,二十七年(1599)总督李汶等人事,强调了黄河的军事作用特别是保卫边疆“大壮国威”方面发挥的独特军事作用。
《〔万历〕朔方新志》卷一附《总镇舆图》《河西总图》《河东总图》《东路图》《中路图》《南路图》《西路图》《北路图》八幅地图中,均用双实线图绘出了黄河及黄河水系的形状,这和弘治、嘉靖二朝宁夏通志的做法是一样的,然而《〔万历〕朔方新志》只是线描了黄河水系,并没有用文字标注出来这些水系的名字。
(二)首次附录讨论黄河有害于宁夏的奏疏
继《〔嘉靖〕宁夏新志》记载了黄河有害于宁夏百姓,巡抚杨志学奏请减税后,《〔万历〕朔方新志》又记载了宁夏巡抚朱笈题请减轻宁夏赋税之事。朱笈于隆庆元年(1567)任宁夏巡抚,六年(1572)复任。复任的第二年,即上长篇奏疏,全面分析河患给宁夏造成的损害,强烈呼吁给宁夏减税。《〔万历〕朔方新志》卷一《食货·屯田》附朱笈于万历元年(1573)所上奏疏《豁免屯粮赔累疏》全文,具体呈现了朱笈奏疏的主张。朱笈题请:宁夏屯田粮差繁重,加以河崩、沙压、荒芜等项,撒派包赔,军余困苦,乞要破格将包赔粮草悉与开除,高亢等项量为减徵。
朱笈在其奏疏中深入剖析了导致宁夏赋税繁重的深层次原因,那就是因为世人对宁夏有“塞北江南”的普遍共识。他尖锐地谈道:夫夏方何为而敝也?以粮差繁重之累也。粮差何为而累也?以“塞北江南”之称也。……臣尝扼腕而愤,误宁夏之苍生者,此言作俑也。……彼拟宁夏于江南者,果经历其地而灼见乎?抑亦道听途说而臆度乎?……嗟夫!宁夏财已竭而敛不休,民已穷而赋愈急,时事艰难,势甚狼狈,彼筹边者不为休息生养之图,而犹猖为屯田之议,岂非以黄河独利于夏而为此谋乎?然不知夏人引水灌田,修渠叠坝,煞费工本,已嚣然丧其乐生之心。矧起科太重,征求无已,较诸他省之粮差更未有烦重于此者,尚可以修屯政乎?甚矣!“塞北江南”之言,真误宁夏之苍生,而愤当时之作俑也。
以“塞北江南”一词来形容今宁夏平原一带渠道密布、民众富庶的景象,大概始于唐中早期。前文述及,永乐三年(1405)正月,明成祖降敕奖谕宁夏总兵官何福,认为他屯田有功,致使当时“天下屯田积谷宁夏最多”。故若以“塞北江南”形容明朝初年的宁夏平原农业富庶情况,或与事实相符,然而此后,随着黄河水患加剧,宁夏受累于黄河的事实也越来越引起部分地方官的重视,蠲免宁夏赋税的建议也一再上达朝廷,朱笈当为建言措辞最强烈者。他为了增强说服力,“又穷效宋郑侠《流民图》,而撮其差役,情若十有五种,谨绘为图,贴说于左,装潢成帙,并勘实各项赔粮田地文册一本,昧死进呈御览朱笈在奏疏中摆事实,讲道理,列数据,最终说服了朝廷。明朝政府认识到:宁夏导引河水,以资灌溉,颇称沃壤,此以前通论也。近年河流频塞,地多崩陷,除可耕之田外,高亢、硝碱、荒芜、污莱者渐多,一概横徵,致有流移。流移多则军伍日耗,逋负积则还定自难,防安危之计,关系匪细。
由于将宁夏赋税问题上升到了国家安危的高度去认识,朱笈的部分建议被采纳,宁夏的部分赋税得以豁免,宁夏百姓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万历〕朔方新志》卷一二《内治·宦迹·国朝》载:《屯田豁额》一疏,夏人永赖。
实际上,夏原吉、朱笈等人有关黄河的认识还是有预见性的。至清朝,黄河危害宁夏的情况更为严重了,治理黄河成了宁夏地方官非常重要的职责之一,以至于《〔乾隆〕宁夏府志》在卷八用了一整卷的内容专记《水利》,这在宁夏旧志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乾隆〕宁夏府志》卷首《凡例》对于这样的类目设置说明如下:水利为田赋根本。宁夏资河渠灌溉,号称沃壤,然渠工岁岁修濬,人夫、物料之数,封俵、宣洩之宜,利弊极多,关系最重,故志内所载尤备。并采前人议论规条通明切当者即附于后,亦庶几展卷了如,其则不远。
由于宁夏黄河段的特殊地理形势,使得治理黄河的成本远大于其他地方的治水成本。诚如乾隆年间宁夏知府张金城所言:河渠为宁夏生民命脉,其事最要。然人知宁夏有渠之美,而不知宁夏办渠之难。何者?他处水利,或凿渠,或筑堰,大抵劳费在一时,而民享其利远者百年,近者亦数十年,然后议补苴修葺耳。今宁夏之渠,岁需修濬,民间所输物料率数万,工夫率数万。然河水一石,其泥六斗,一岁所濬,且不能敌一岁所淤。往往渠高流浅,灌溉难周,枯旱立见。稍民赴诉喧填,官吏奔走不暇,上下交病,未如之何。
他处治水,治理一次可以享其利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然后再商议补修,而在宁夏,由于河水淤沙严重,需要一年一治,无论官民,都疲于应付,叫苦不迭。黄河之于宁夏,固然成就了其“塞北江南”“小江南”的美誉,也令世人艳羡“天下黄河富宁夏”,然而它给宁夏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
感谢作者胡玉冰教授以及《民族艺林》的授权转载。
原文载于《民族艺林》2024年第1期。
注释从略,详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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