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尽处》节选

马占祥 

（一）

不熄之火

 

我信这北方的地下有火

地上，长出来火苗

是红柳、沙枣树和枯槐

绿火焰烧着花朵

 

有些火苗会飞，飞起来的是

麻雀、喜鹊、红嘴鸠和野鸽子

——或许，是溅起来的

 

阔大的火，也会烧着

山里的马屁——他们披着云朵奔跑

 

哦，烟火苍茫的山塬

哦，烟火苍茫的云朵

（二）

云尽处

 

在山上，云朵打开门楣：众鸟的翅羽藏在风中

江山气象宏大，草木说服自己流下泪水。心中的

句子是:一条河里的黄金都是献给人间的

 

云朵浮在山间，十分美好

云尽处，一轮斜阳的齿轮轰鸣着路过人间

也十分美好

（三）

银平路

 

崭新的城市，楼宇有了新的脸面

在银平路上，我有一点微小的惆怅

风不再使劲吹了

很好的阳光，铺在店铺门外

 

有人饱餐。有人在车辆上拿着自己的文件

槐树和垂柳不分彼此

我看到了东面的山，然后转头向西

选择正确的路途

 

多少年前，这里的叫卖声已经被拆迁

我遇到的人，都是陌生的

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已认不出小时候的我

（四）

湿地

 

垂柳下，虫蛹会有顿悟一日

河堤通往他处

 

麻雀怀旧，黄鹣子微笑

一株香茅草，低下头颅

 

玫紫色的花瓣

映亮江山

（五）

 

你在哪里

 

我的花朵很小，星火闪耀

我的风雪，刚好吹着文化街的槐树

我记起了山水画上的古代

你在哪里？这傍晚的余光里

我的信件该递到谁的手中

你在哪里？我手中的花朵

多么多余

（六）

伐木

 

没有枝条是多余的

清晨，堆积在地上的枝干

我看到了木头的疼

 

切断处，一圈一圈的轮纹

看着天空的空洞

树叶还在摇曳

 

树干上，细小的枝条又从切口

生出。和我一样，怀揣着自己的伤口

努力开出自己的花朵

（七）

 

浏河谣

 

人居处，水在弥漫。我迟于一笔江鱼

抵达南方。风的翅膀投下的影子

不是涟漪，是跳起来的浪花

他们够不着天空

几个写诗的人，在浏河行走

沿着江河的去向

 

红花和白花开放的南方

有人看到的落日巨大，煮沸的水

渐渐熄灭

人群和树木都收回影子

——我记下的细节中

有生活的样子，有农历的样子

（八）

我在花园中看到圆月

 

小径沿途有白杨，它们持有盎然之绿

我只是想离开另一个自己

——那个深陷于初秋的词语中，不能自拔的人九月里，信风携带着河流的密码

 

这片山垣起伏如图画

寂静，适合细细阅读一张月亮的脸

——看不到花朵，花园里的抒情诗

我写不出来

 

排箫和口琴犹如被风吹着

蟋蟀们的轻吟，断续、绵长

有七言的节奏。秋天啊

花园里的人将被光一次次照耀

 

那圆月的古典是先秦的，或许是明代的

蜘蛛在我眼前描绘长篇的叙事

细节闪烁

我与圆月，袖手旁观

作者简介：马占祥，回族，1974年2月出生于宁夏同心县，现为宁夏文学艺术院副院长、《朔方》副主编。中国作协会员、宁夏作协副主席。先后在《新华文摘》《诗刊》《人民文学》等国家级省级刊物发表诗歌，并入选各类诗歌选本。先后获李季诗歌奖、朔方文学奖、六盘山诗歌奖、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奖项。曾参加第二十八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出版诗集《半个城》《去山阿者歌》《山歌行》《西北辞》《陌上歌》《云尽处》六部。入选第六批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和文化艺术领军人才培养项目。

 

文章推荐：任淑媛老师（宁夏大学）

图文编辑：冶明花（宁夏大学）

责任校对：刘深（宁夏大学）